有多久没有静静仰望头顶的星空了?就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进影院里看日场电影那样,那种美好如童话、曼妙如隔世般的感觉,真是想不起来有多久了。
儿时夏夜的农家小院,空气新鲜,凉风阵阵,不时飘来草木的清香。俯卧在凉席上,一边听着大人们拉呱、讲故事,一边仰望那满天的繁星,渐渐地沉入无边美妙的想象之中。在大人的指引下,我不仅认识了启明星、像勺子形状的北斗七星,还知道了“大卯(星)出、二卯(星)赶,三卯出来白瞪着眼(明了天)”的谚语。流星我们乡下人称“贼星”,可能因为它转瞬即逝的缘故。一次夏夜乘凉时,一位邻家姐姐告诉我看星还能识天气。她说晚上看西北角方向,一上一下有两颗星,这两颗星一大一小,大者明小者暗。大者叫大瓶,小者叫小瓶。如果大星在上小星在下,叫大瓶灌小瓶,第二天准会下雨;如果小星在上,大星在下,叫小瓶灌大瓶,一般不会下雨。这是人们总结出的经验。
印象中那时村南有一片果园,里面种植了桃、梨和苹果等。为了防止有人进果园偷窃,生产队在果园里扎了棚,找人昼夜看守。有一段时间我哥曾经在里面看守。有一天晚上我陪他在棚里过夜,我们躺在瓜棚里,周围都是果树的暗影,远处漂浮着一片乳白的轻雾,有时会有大大的飞蛾从眼前蹁跹飞过。氤氲静谧的氛围里,望着那深邃浩渺的夜空,遐思翩翩,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记得上中学时,学校离家五六里地。有段时间我们既要上晨读又要上晚自习,每天都是披星戴月步行上学和放学。上学和放学路上,深邃夜空里的星星,就像小精灵似的每天陪伴着我们。有时会有一颗流星从头顶滑过,引得我们一阵遐想和感叹。路过邻村时,十几里外的飞机场上的探照灯的光束射到村里的房舍上,来来回回照得通亮,引起了我们的兴奋好奇。记得那时我们经常学唱《橄榄树》,橄榄树对北方人来说很陌生,但却给了我们无限的想象空间。就像那夜空里的星星一样,尽管遥遥不可及,却又似乎有所感应。因有这段经历,那时学习课文《大铁椎传》,其中“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一句,我不仅很快背熟,那场景也仿佛历历在目。
有一年到山中采风,晚上寄宿在友人家。第二天早晨4点多钟,我独自早起爬山。时值深秋,空气清凉,头顶的群星仿佛触手可及,是那么的近,那么的亮。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仿佛一个寻宝的人一样,心里充满了期盼和惊喜。
读莫泊桑的短篇小说《繁星》,是那么纯朴动人,小牧童东家美丽的女儿上山给他送给养,因路遇洪水晚上只好滞留在山上,女孩在牧童的指引下,在璀璨的夜空里,认识了那“头顶上的是圣—雅克之路(银河)”“灵魂之车(大熊星座)和它四个明亮的车轴”,“老是朝着南方的是米兰的约翰,三王又叫做米兰的约翰的拐杖。”“这些星星中最美的一颗,就是牧童的星叫做玛凯洛纳,美丽的玛凯洛纳追在普罗旺斯的彼埃尔(土星)的后面,每隔七年就跟它结一次婚。”后来女孩伏在牧童的肩上睡着了,牧童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这样感叹,“这个皎洁的夜晚只使我产生一些美好的念头,我得到了它圣洁的守护。星星中那最秀丽最灿烂的一颗,因为迷了路,而停落在我的肩上睡觉……”
昨夜星辰昨夜风,人生中有些美好一去不复返。正如杜甫《赠卫八处士》中所言:“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样的情景,不仅对人,对事也是如此。今夜的星辰既是昨夜的星辰,又是未来的星辰,指引和丰沛着我们对未来恒古的美好想象和祈愿。(舒一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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