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到这些年的冬天来得越来越突然了,来得有些让人猝不及防,似乎现如今的生活节奏加快了,季节的变化也跟着快了,还没来得及打叠起秋天的心情,便迅速抖搂开冬日的思绪。记得小时候的冬天,是一天天、一件件加厚着衣服。秋衣、线衣、毛衣,最后是棉衣,每种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一个不算短的过程,不像现在,脱了衬衣马上就要穿棉衣了。什么事情没有了过渡,就显得突兀,显得来势汹汹,缺乏了那种应有的温情。
交上暖气费,心里也就有了一份踏实,然后便安安稳稳等着过冬了。年复一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又略略感觉有些不同。如果人的一生,按十年一个阶段,那我“五”字打头的年份已经剩不下几年了。年龄的增长仿佛不是如约而至,更像是不请自来。还没有做好迎接它的准备,它就一下逼近了,近得让我无法面对,十分尴尬。
三十岁上,我写过一篇散文《三十以后不明白》;四十岁那年,写了一篇《四十之惑》,五十岁上,写了一篇《人到五十》。此刻回过头来看看,这三篇文章好像刚刚写了不久;恍惚间,这三十年也没有了过渡,就像我这一生只写了这三篇文章,就一步迈过来了。“不明白”也好,“惑”也好,一条路总算这么磕磕绊绊地走过来了。现在,又快到了写第四篇文章的时候了。然而,我却无言了。
五十岁的那个生日我至今记忆犹新。那天,我下班回家,被原单位的几位老同事叫住。他们告诉我,单位要改制,一些工作岗位和人员也要精简、合并,其中也包括我曾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抽空过来坐坐吧,我们这些人很快就要各奔东西了,再不来,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记得当时一位同事对我说。听了这话,我感到一丝惆怅。想起那年的钢厂大搬迁,我也有过类似的惆怅。钢厂是我最初就业的地方,我把18到22岁的青春时光抛洒在那里。过去了的,总是美好的。我留恋着我生命中的每一寸光阴,但时代的发展不容许你做片刻的驻留,也很少给你留下回忆的空间。很快,人非物也非了。读着纳兰词:“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更增添一种莫名的伤怀。没有了实景的过去,更像一个梦境,虚幻得不可企及;没有了过去的人,干脆斩断了那条根系,收敛起所有对往昔的脉脉怀念,无情者无畏。
时隔六年,自己的“原单位”已经夷为平地,等待着开发。这块土地上的一切经历,所有故事以及与它有关的记忆,也随之消失殆尽,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原来,那个叫作“往昔”的东西竟是如此脆弱,脆弱到来不及回顾,便在心中訇然倒塌了。
旧日的同事在“各奔东西”后,大都到了退休的年纪,有的依旧在外打拼,有的回归家庭,有的当上祖父祖母,有的跳跳广场舞自得其乐,有的已撒手人寰。
再见面时,他们中的多数人已经没有了六年前那种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兴奋和忐忑,变得淡漠而麻木,一些话也聊不到一块了。
一直不喜欢那句“活在当下”的时尚语。如果一个人仅仅为了所谓当下而活着,那我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每一个“过去”,其实都是曾经的“当下”,它连接着人的漫长而短暂的一生。“过去”永远不会抛弃我们,而“当下”,却在瞬间就会把我们甩回到“过去”。“活在当下”不过是现代人掩饰内心空虚的一个托词,它会让人更加醉生梦死,不管不顾,得过且过。
最近,我常反复问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应该达到一个什么境界呢?我三十没有明白,四十仍困惑,五十未知天命,而前路等待的“耳顺”,不知顺也不顺呢?
此时,窗外阳光正好,风吹树响,叶落无声。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翻翻书,想想事,难得的闲适。不再有多少非分之想了。把自己的一份工作做好,应尽的责任尽到,远离那些自己不喜欢的,接近那些自己愿意接近的,不再违心地去做什么事,不再强迫自己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也许这就是我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好的准备。(陶安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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