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衣柜里,珍藏着一件正反两面穿的儿童呢子大衣。它的正面是驼色毛呢面料、反面是黑色与土黄色相间的格子条纹,前襟配有几粒咖啡色的大纽扣,有帽子,帽子可以取下来。
这件衣服的边边角角已有些磨秃,样式也感觉呆板,可为什么要收藏呢?现在谁还稀罕一件小衣服?是的,现在看来真是没有几个人会感兴趣。可是要追溯这件衣服的历史,现在的年轻人就会感到“惊讶”了!
这件衣服是1975年春节前夕,远在青岛当兵的父亲托回上海探亲的战友捎来的,花了父亲几个月的津贴费。父亲回家时又把它从青岛带回来,姐姐穿上它,成了村里的“小洋人”。村里那帮身穿手工缝制布衣布裤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嘴里都发出“啧啧”声,“看人家这上海货,多洋气!”“看这扣子,还是有机玻璃的,真好看!”“啥时候俺的孩子也能穿一件!”……羡慕、惊奇的目光都落在这件从上海远道而来的呢子衣服上。
一直盼望着姐姐穿小了好轮到我穿,可遗憾的是,我和姐姐的身高悬殊不了多少,所以轮到我时没穿几次就穿不上了,它又成了妹妹的专利。妹妹之后是弟弟(男女通用,嘻嘻!),后来是表妹,表妹之后是表弟,表弟穿完了又给送了回来。期间,还被出门走亲戚的同村孩子借用过好多次,穿着去走姥娘家、走姑家走姨家,谁穿上、穿到哪儿都会引来一阵艳羡声,着实让一帮乡村孩子过了一把“城市人”的瘾。这件从上海买回来的衣服,不知被多少个孩子穿过,不知走进了多少个家庭,兜兜转转又回到主人手里。九十年代初,姐姐有孩子了,她还特意拿出这件儿时的“时髦”衣服给孩子穿,但没有再受到追捧,显然人们已不稀罕了。穿了几次,姐姐默默地把它收了起来。
一件衣服,一段历史。这件衣服已成为了特定年代的一个特殊见证,反映出当年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以及人们对富足生活的向往。落后的年代,人们渴望着一切美好的事物。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中国逐渐“活”了起来!交通的不断发达让一切都不再受限制,大城市的新生事物不断涌向乡村小镇,人们的穿着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衣服颜色鲜艳了、款式变化多端了、料子五花八门了,有了“的确凉”、“朱丽纹”、“巴拿马”,马路边,服装店、时装屋悄悄兴起,“喇叭裤”、“皮茄克”、“高跟鞋”、“燕尾服”等奇装异服充斥街头巷尾,这些新事物成了时髦青年的标志!今天流行这个,明天又流行那个了,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农村跟着乡镇学、乡镇跟着城里学、城里跟着港台学,一时间,中国人变了样!中国变了样!……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端。此后的中国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穿着上,发展到今天,已经是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了,如果真要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任性”二字!现在的人们,无论大人还是孩子,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怎样穿就怎样穿,再也没有一件衣服穿若干个孩子的现象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再也不需要托人从外地买了,高兴了你去逛逛街,各大商场尽着挑、尽着试,退换随你的便;不想逛了从网上买,什么微商、电商、淘宝,随意逛、随意点,不出门、不费力,国内国外的大小品牌送货到家门!这些放在从前,敢想吗? 这些悄然之间的变化告诉我们,改革开放40年的成就,让中国富强了,人民生活富足了、便利了,人们的审美观也随着时代的进步在不断地提高。逢年过节,男女老少打扮得漂漂亮亮、喜气洋洋,到处体现着国泰民安、吉庆祥和的盛世之景。
穿着虽然只是改革大潮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侧面,但它代表了人的精气神,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气势和风范,焕然一新的面貌让中国人扬眉吐气,更加自信的立足于祖国乃至世界各地。
那件远道上海而来的儿童呢子大衣,看来只有姐姐留着以后教育她的小孙子了:“看,这是奶奶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你姨姥姥穿过,你舅姥爷穿过,你爸爸也穿过,还有表叔、表婶都穿过……”我想,她的小孙子一定会扑闪着大眼睛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多人穿一件衣服?……”哈哈!(苗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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